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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當然是好的!這世道對女子太多限制,靈如今不用依附誰,能自己撐起一方天地,這就是最最好的事情了。”蕭時慢嘴裏吃著栗子糕,回應江墨道。

聞言,江墨想起了前世閆靈被閆家拋棄,獨自留在已經人去樓空的閆宅,敞開大門讓百姓入內躲避,最後命喪北辰軍刀下。

如果當時閆靈是閆家家主,這件事,或許會是另一個結局。

江墨收起憂慮,嘴角噙著笑,對蕭時慢說道:“嬌嬌說得有道理。”

蕭時慢以為江墨會回懟她什麽“鼠目寸光”,又或是“夏蟲不可語冰”,沒想到他竟認同了她,倒讓她有些意外。

“我說的話何時沒道理了?只是你往日不在意,從來沒有認真聽過罷了。”蕭時慢滿足地瞇了瞇眼,不知是在享受香甜的栗子糕,還是在享受萬年冷面閻羅的認同。

原來嬌嬌在嬌嬌心中,他是這樣的嗎?

江墨心中情緒覆雜,實際上,蕭時慢說過的話,他都認真聽,並且都記得。

不過,他也並沒有辯駁。默默端起茶壺,斟了一杯茶水,放在蕭時慢的面前。

蕭時慢吃完手上最後一小口栗子糕,口中幹得很,正好想喝水,自然而然便端起了面前的茶杯,一飲而盡。

“誒?怎麽是紫蘇飲?”蕭時慢這才細看了一眼杯中殘留的粉色湯底,驚奇道:“你不是不愛喝甜水麽?”

“現在喜歡了。”江墨說著,拿起茶壺,先往蕭時慢的茶杯中斟滿,再給自己也倒了一杯。

拿起茶杯至唇邊,輕輕抿了一小口。

說實話,江墨如今也依舊不怎麽愛喝甜的茶飲,唯獨紫蘇飲是例外。

因為這是蕭時慢最喜歡喝的茶飲。

前世,江墨短暫的一生,從始至終背負仇恨而活,蕭時慢還活著時,在為父母兄弟、江家覆仇,當時他想,只待此間的事情一了結,他便向蕭時慢表明心意。

然而,他還未來得及說出口,蕭時慢便慘死在他面前,在他心中,太陽一般照耀他溫暖他的女子,死的時候渾身上下,沒有一處不是傷痕。

從此,他的喜好也發生了變化,吃蕭時慢愛吃的食物,喝蕭時慢愛喝的茶飲,用蕭時慢喜歡的物品,喜歡蕭時慢喜歡的一切,即便有一些,是他曾經不喜歡的。

只有這樣他才能感覺,冰冷又昏暗的人生有一絲溫暖存在。

往後餘生,他的生命裏充斥著陰謀詭計,所做的一切,皆只為給蕭時慢、給蕭家討回一個公道。

他萬般手段,屠盡所有傷害過蕭時慢、陷害過蕭家的人,距離那至尊之位只有一步之遙,他卻覺得了無生趣。

他回到鎮北王府,在一切如初的水榭小築中枯坐一夜。第二日天明,日光照進屋內,裏面的他白了頭發,也斷了生機。

所幸老天憐憫他,再次睜開眼時,回來了三年前,風雨欲來之前。

“江墨?江墨!”

蕭時慢的聲音將他的思緒從回憶中拉回,擡眸一臉茫然看著蕭時慢。

“你發什麽楞呢?我帶了消腫的藥膏,給你擦一擦,你坐過來一些,這樣我擦不到。”蕭時慢繼續說道。

江墨此時才註意到蕭時慢手中拿著一個精致的雕花白玉罐子,裏面的藥膏潔白細膩,散發著淡淡清香。

“哦!”江墨一邊應著,一邊側身,將昨夜挨打的那一側臉頰朝向蕭時慢。

“這打你也是活該受的,若你好好說話,我也不會打你。”蕭時慢蘸了些藥膏在手指上,輕輕擦在江墨臉頰上,“看在你幫我準備栗子糕的份上,我便也不與你計較了。”

蕭時慢的手輕輕觸碰在江墨的臉上,江墨只覺得所到之處清涼無比,十分舒適,分不清是藥膏的涼意,還是蕭時慢手的溫度太低。

“好了,不出意外,一個時辰後便能消腫,也不用帶著帷帽了。”蕭時慢將藥膏收回包袱中後,拿起放在另一側的黑色帷帽,打算扔出車外。

“留著。”江墨制止她道,“等到了邙山,我將它洗幹凈還你。”

蕭時慢皺皺眉,嫌棄道:“我不要了,你若想要你自己留著好了。”

說完後,她坐到馬車另一側的軟榻上,從包袱裏拿出醫書,身子一歪,靠在身後的軟枕上,悠悠哉哉地看起書來。

江墨也不再打擾她,雙手環抱於胸,閉目養神。

趙明軒督查邙山公務時間緊迫,一行車隊一路上都沒有停歇,直奔邙山,終於在天黑之前,趕到了邙山官驛。

這一路走來,山路太過顛簸,馬車跑得飛快,又沒有時間歇息,下車時,蕭時慢小臉慘白,腳步都是虛浮的。

小六心疼地扶著她:“郡主,這邙山荒涼一片,早知如此,咱們就不該跟著來,太遭罪了。”

蕭時慢擡眼環視了一圈周圍,這邙山比她想象中還要糟糕。

北疆城地處大梁北境,本就幹燥少水,天高雲淡,景色恢宏壯闊,粗獷不拘小節。

可這邙山,也太不拘小節了。

也許是因為這裏常年采礦,往來的風中都攜帶著塵土,不論是草地裏,還是挺拔的樹上,抑或屋舍,到處都灰撲撲的。明明是繁茂的夏天,一眼望去,卻沒什麽綠意。

蕭時慢捂著嘴咳了兩聲,心中叫苦不疊。偏偏又是自己非要來的,有苦還不能說,她輕嘆一聲,對小六說道:“扶我到房裏休息一下。”

在她身後的江墨目不轉睛地看著離開的蕭時慢,若有所思。

“哎喲?臉上好啦?”從仆從乘坐的馬車上下來的李春,看見江墨臉上的腫痕已經消退,打趣道,“我那小徒弟確實有些天賦,醫術又精進了。”

江墨冷著臉,並不理會李春,越過他往前走。

“誒——你一會帶我去找斷腸草。”李春上前,張開手臂,再次攔住江墨。

江墨腳步頓了頓,依舊沒有說話,將李春攔在他面前的手臂壓下,繼續往前走。

“你若不同意,昨晚有些事我怕我忍不住要跟嬌嬌說了啊。”李春這次沒再往前攔,對著江墨的背影說道。

江墨這回停下腳步了,臉色卻陰沈沈的。

李春卻不怕他,上前走到他面前,繼續說道:“昨夜是誰,堅持不要我的消腫藥?又是誰,不準我睡覺,逼著我提前催發體內的毒?”

“慎言。”江墨冷冷道。

李春看了看周遭,根本沒有人留意他倆,不過依舊將聲音壓得更低:“對閣主而言,找一株斷腸草,小菜一碟,應了我,保準昨夜的事,天知地知,你知我知。”

江墨嗤笑:“去便是。”

李春拱手鞠躬,笑道:“多謝閣主。”

說完,轉身進驛館。膝部後方傳來一陣劇痛,膝蓋一軟,向前打了個趔趄,最終跪倒在地上。

江墨此時正好走到他的身前,淡淡撂下一句話:“我最討厭被威脅。”

此行是為公務,客房早就開好了,小六扶著蕭時慢徑直便去了三樓的上房。

她住的房間,窗戶對著官驛背後的河,風從河上吹來,濕潤清涼,還少了驛館門前的塵土味,讓她的身體舒適了許多。

蕭時慢品著小六為她準備的紫蘇飲和梨花糕,倚在窗邊看著外面,心想,這大抵是邙山最好看的景色的。

突然,畫面中出現了三個人。

蕭時慢放下手裏的杯盞,仔細一看,竟是江墨、李春和小五。

江墨手裏拿著一個黑色的物件,看著像她在車上時準備丟棄的帷帽。三人走到河邊,江墨蹲下便開始洗手裏的帷帽。

蕭時慢低頭續了一杯紫蘇飲,抿了一口後,饒有興趣地看著窗外。

*

河邊,江墨正蹲著洗被血弄臟的帷帽,李春遠遠坐在河邊的大石上,嘴裏叼著一根不知名的草,小五則站在江墨身側,眼裏滿是擔憂。

他覺得江墨今年命犯煞星,倒黴得不得了,不是在受傷中毒,就是在受傷中毒的路上。

今早江墨虛弱的模樣還印刻在他的腦海,下馬車後又聽聞他吐血了,此刻唯恐江墨在河邊洗著洗著又暈了過去。

“爺,你身體還沒好呢,讓我來吧。”小五說著,便要去搶江墨手中的帷帽。

江墨松開手裏的帷帽,順著水流的方向,將它往下流推去,離小五更遠了些。

小五使勁往前伸的手收回不及,連同身子搖搖晃晃地揮舞了幾下,掉入河中。

而江墨早在小五落水之前,便將推出去的帷帽收回手中,壓入水底蕩了兩下撈出。

小五落入河中,猛喝了幾口河水才站起來,擡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,大聲道:“爺,你耍我!”

江墨嘴角微揚,連眼睛裏都帶了笑意,聲音卻淡淡的:“學藝不精別賴我。”

李春卻笑得張揚,指著江墨手裏的帷帽說道:“你不看看這是什麽東西,是嬌嬌的,你家爺哪會經你的手,沒眼力見。”

聞言,尚在水中的小五羞惱,雙手捧起河水朝李春潑去:“誰沒眼力見,你也來涼快涼快。”

“臭小子,看我怎麽收拾你。”李春無處躲閃,幹脆也下河,同小五打起水仗。

江墨展開帷帽,在空中甩來幾下,將水珠全部甩出後,攤在石頭上晾曬,末了好整以暇的坐在旁邊,任兩人打鬧。

坐在窗前的蕭時慢,雖然聽不見三人在說什麽,卻在看到小五落水的那一幕時,忍不住噗嗤一聲笑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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